美國政壇的對峙,議員們按黨派壁壘森嚴的劃分,根子在民眾。用顏色標示美國選情地圖,就很容易看出來:以縣為單元,代表民主黨的藍色縣市就像幾個孤島,星星點點散落在代表共和黨的一片紅海里,尤其在“東西兩岸”。但地域廣袤和選民密集完全是兩碼事,共和黨的州縣,絕大部分在農業(yè)地區(qū),而民主黨的選民則集中在大都市。民主黨這次勝選,不妨說是共和黨“農村包圍城市”的失敗。 除了五到八個“搖擺州”,在大部分選區(qū),要么支持紅色要么擁戴藍色,很難撼動。本次大選(包括總統(tǒng)、聯(lián)邦和地方選舉)耗費超過60億美元,這些錢大部分都砸在了“搖擺州”里為數(shù)不多的“搖擺選區(qū)”(選情極為接近,勝負只在2-3%之間)。一般選區(qū)的投票立場,或紅或藍相當固定,與候選人的操守、能力、品格關系并不密切。這里舉兩個例子,來說明選民的兩極分化現(xiàn)狀。選舉結束才兩個星期,從芝加哥南郊選出的民主黨聯(lián)邦眾議員小杰克遜就主動請辭,并承認錯誤。他是著名的黑人民權活動家杰西·杰克遜之子,因為與已入獄服刑的伊利諾伊州前州長的舞弊案脫卻不了干系,早就被FBI調查了。情節(jié)逐漸浮出水面,所以今年春季以來就不見了蹤影,但卻能在選舉中輕易大贏。共和黨方面的情況也同樣荒唐。密蘇里州和印第安納州的共和黨參議員候選人,選前行情相當高,但兩人出言不遜,為了反對婦女的墮胎選擇,一個說遭強奸者不會受孕,除非她合作,另一個說被強奸后懷孕也是上帝的旨意,大大開罪了女性選民而落馬。問題在于,當他們的大昏話斷送自己的政治命運時,共和黨里也不是沒有明眼人,但無法替換他們,因為他們有極右選民的鐵桿基礎,結果共和黨不得不失掉扳回兩席參議員的寶貴機會。 美國民眾的分化,原因多元,并不能簡單地歸結于經(jīng)濟收入。比如,硅谷科技精英,收入遠遠超過平均水平,大都投民主黨的票;而南部的農業(yè)州,非常貧困,卻是深紅地區(qū)。超級富翁巴菲特,卻呼吁要提高富人納稅標準,在《華爾街日報》上被人指責為“階級的叛徒”,但在他的家鄉(xiāng)內布拉斯加州,卻是清一的紅色。決定選民投票立場的多元因素到底為何,是個復雜的大問題。 為了對美國民眾的人際交往及參加社區(qū)活動的程度有個感性認識,不妨看看《獨自打保齡球》(已有中譯本)。這本全美暢銷書出版于2000年,作者從每千名20歲以上玩保齡球的人組成的保齡球團體數(shù)目,來看美國人的人際合作衰落的程度有多嚴重:在1963至1998的45年間,保齡球團體數(shù)目銳減了73%。其他還有,美國人一年里請朋友到家里來做客的在1975到1997的22年之間下降了45%;美國夫婦一年里同家人團聚一齊吃飯的在1977-1999年之間下降了69%;美國人參加社區(qū)團體組織工作的在1973-1994年之間下降了39%;美國18歲以下學生的家長參加學校家長聯(lián)系活動的在1960-1997年之間下降了61%……
所以毫不奇怪,在這種“比鄰若天涯”的趨勢下,1960-1996年之間美國選民參加總統(tǒng)大選的比例也下降了22%! 過去五十年間,美國民眾分化之勢在驚人惡化。據(jù)今年出版的《分崩離析》(“Coming
Apart”,
2012)提供的數(shù)據(jù)分析,并列兩個子群體——家庭年收入在全美80%以上的白人群體A和家庭年收入在全美30%以下的白人群體B,從幾個方面做了比較,結果相當令人震撼。摘要如下: 工作勤奮程度:196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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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的五十年間,從一家之主(或配偶)平均每周工作是否達到了40個小時的百分比看,A群體從90%微降至87%,但B群體的下挫卻十分驚人,從81%跌到了53%。 婚姻狀況(30-49歲):2010年,A群體在婚姻狀態(tài)的達84%,而B群體處于婚姻狀態(tài)的只有48%。而在五十年前,這兩個百分比分別為94%
和84%。B群體里不結婚或無法結婚的,過去五十年里上升了36%,離婚率則從不到5%上升到為34%。 居民罪犯比例:從囚禁在聯(lián)邦和州立的監(jiān)獄里的美國成年人數(shù)(18-65歲)看,1974-2004的30年間,B群體每十萬居民中,囚犯平均數(shù)從213人劇增到了957人(+349%);A群體每十萬居民里的囚犯也有增加,從13人增為27人(+108%),不過遠沒B群體那么厲害。 與兩個子群體懸殊差別相伴隨的,是美國社會上下流動性大為降低,B群體下一代上升到A群體的機會越來越小。 民意調查表明,過去兩年,認為政府種種措施改善了社會流動性的從36%
跌至27%;而持否定態(tài)度,認為政府政策措施損害了社會流動性的,則從46%上升到了52%。美國這種“拼爹的社會”狀態(tài),被許多研究學者認為,比OECD的許多國家還要嚴重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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